第65章 殺手

　　過了壹周，這事似乎已經風平浪靜。傍晚，米陽縣公安局的二級警司柴家興下了班，正向著家裏走去，他的家並不遠，離公安局的辦公樓不過三百米，是單位的集資建房，不過在城區的中心，他還有壹套大房型的商品房，是別人送的，近段時間正準備賣，警察的正經薪水雖然不高，但他的小日子過得倒是有滋有味兒。
　　離著住宿樓還有壹百來米，柴家興正要穿街過去，忽然之間，壹輛的士停在他的身邊，然後傳來了壹個男子的聲音道：“柴警官，請留步。”
　　那柴家興覓聲望到了的士的副駕駛座位，瞧著裏面坐著壹個穿著黑色夾克，臉龐清瘦俊朗的年輕男子，此時正笑嘻嘻向自己打招呼，他的臉色頓時微微壹沈，輕聲道：“方寶。”
　　這年輕男子自然就是方寶了，聽著柴家興壹口叫出了自己的名字，他並不覺得意外，而是笑道：“看來崔副鄉長讓妳對我很關註啊，柴警官，上車吧，找個地方，我請妳吃飯。”
　　柴家興的聲音大了起來，道：“誰會讓妳請吃飯，方寶，這裏不是妳留的地方，自己有多遠走多遠，要是做出違法犯罪的事，我不會放過妳的。”
　　方寶的臉上仍然帶著笑容，道：“違法犯罪的事我肯定是不會做的，不過我倒有壹個線索，可以證明別人做了違法犯罪的事，柴警官，妳看看吧，如果有興趣，就上車和我談談。”
　　他說著這話，就從懷裏掏出了手機，打開了裏面的壹個視頻，然後伸出車窗遞到了柴家興的手中。
　　柴家興漫不經心的接過手機，但只看了壹會兒，臉色就忽然大變，沈默了好壹陣，才忽然拉開了的士的後車門，坐了上去，卻壹句話都沒有說。
　　方寶早就找好了地方，也沒有和他再講什麽，只是吩咐司機把車開到了前面壹家在二樓經營的小餐館，進入了壹間已經訂好的包間，而柴家興便壹聲不吭的坐在了他的對面。
　　……
　　等服務員上了菜，方寶去把包間的門關上，然後給柴家興與自己都滿滿倒了壹杯五糧液，然後舉了起來，微笑道：“柴警官，有緣和妳相識，也勞妳關註我這麽久了，來，我敬妳。”
　　柴家興並沒有去取酒，而是猛地壹拍桌子，站了起來道：“姓方的，妳什麽意思，那個鐵盒裏的筆記本，是妳串通了汪茂峰設了圈套，是不是？”
　　那天方寶與汪茂峰商量的，的確就是這個引蛇出洞的圈套，他知道崔正直和米陽縣公安局的人有勾結，就是真有證據也不會公之於眾，於是就在柏樹林的那塊石頭四周都安了攝像頭，然後讓汪茂峰執意要打開鐵盒，因為他知道，隨去的警察未必個個都是和崔正直有勾結的，這樣壹來，汪茂峰要換筆記本，就只能選擇在這個時候，那麽他無論在哪壹個方向調換，都會被攝到，而剛才他給汪茂峰看的，正是當時汪茂峰讓四名警察都去拉躺在地上不走的汪茂峰，而他飛快地從懷裏掏出了壹個黑色筆記本調換了紅色筆記本的影像。
　　知道柴家興著急了，方寶壹直和善的臉色也忽然沈狠下來，冷笑著道：“柴警官，妳既然有膽子收錢給別人辦事，就要有膽子承受，實話告訴妳，這段視頻我已經復制了十幾遍，妳要不要學學崔正直，來個殺人滅口。”
　　柴家興與崔正直的關系非常好，前段時間崔正直追蹤調查方寶，也是他在負責，心裏當然非常清楚，眼前這個年輕的男子是個什麽樣的人，有著什麽樣的背景，自己根本就惹不起，更何況對方手裏現在還有了足以毀滅他前途的證據，他本來就是色厲內荏的，望著方寶眼中的寒芒，壹下子就癟了氣，緩緩的坐在桌邊，道：“兄弟，我知道妳和崔副鄉長有仇怨，可是我也是拿人錢財，與人消災，這件事，真不想牽扯進去。”
　　方寶點了點頭道：“我知道這事與妳無關，不過現在妳進都進來了，要無關還真不行，柴警官，廢話我也不多說了，現在我要弄倒崔正直，要讓他所有的惡行公之於眾，現在只有請妳幫幫我了。”
　　說了這話，他從懷中掏出了壹樣東西，遞到了柴家興的手上道：“這是妳最好的選擇，機會只有壹次，不要錯過了，這牢，不會讓妳白坐的，絕對比妳當警察還掙得多。”
　　柴家興壹看，卻見方寶給的是壹張壹百萬的支票，望著他，嘴唇卻微微顫抖起來，道：“妳是讓我去自首，交代是崔正直主使我幹的？”
　　方寶“嗯”了壹聲道：“不僅僅是這樣，這些年我想崔正直和妳們這些人勾結也沒有少做壞事，妳都必須全部說出來，還有，崔桂花和崔橋的死，我希望妳這裏能夠有什麽線索可以指證崔正直。”
　　……
　　見到柴家興久久的沈默不語，方寶知道必須給此人施加心理壓力，又沈聲道：“如果妳不答應，我會先把這段視頻公布在各大網站之上，然後再給省紀委甚至更高壹級反應，崔正直就算再牛，那也是捂不住的，而到了這時，妳說他會怎麽做？”
　　柴家興此刻的頭腦轉動起來，黯然的道：“把換筆記本的事推在我的身上。”
　　方寶立即伸出了大拇指，道：“柴警官果然聰明，換筆記本的事，崔正直壹定會說不知道，而妳應該也沒有證據說這事是他指使的，那麽最後的結果就是，崔正直沒事，而妳進監獄，對了，這壹百萬妳也別想得到手，所以，妳必須多抖他的醜事出來，我不相信就沒有任何的證據可以定他的罪。”
　　柴家興顯然也在盤算此事的利弊，過了好壹陣才壹咬牙道：“在三個月前，我有壹次在崔正直的旁邊看到了壹個人，這個人在成都壹帶很有名，身手非常好，做事也很狠，善於用刀，身材高大，名叫秦進，綽號叫做‘鏟車’。”
　　方寶頓時明白過來，道：“三個月前，也就是崔橋死的日子，妳是說，這事是崔正直讓‘鏟車’幹的。”
　　柴家興點了點頭道：“崔橋的事我已經聽說過了，壹刀斃命，九成九是‘鏟車’做的。”
　　方寶趕緊道：“在什麽地方能夠找到這個‘鏟車’？”
　　柴家興搖頭道：“鏟車是壹個殺手，平常是居無定所的，很難找到他，不過這幾天我可以通過內線調查壹下，查到這人的下落，殺死崔橋的事，絕對是崔正直直接向他指使的，只要鏟車交代，只這壹項罪名，就足夠讓他吃槍子了，而且如果追查他殺崔橋的目的，那麽就可以查到崔桂花的死亡原因，崔正直是跑不掉的。”
　　方寶緩緩壹點頭道：“這個建議非常的好，不過我憑什麽相信妳，還給妳幾天的時間。”
　　柴家興苦笑道：“雖然我很喜歡錢，但也知道這個世界上做事不能做得太絕的，崔桂花和崔橋過去都是崔正直身邊最心腹的人，後來都死在他的手下，幫這樣的人做事，誰不膽戰心驚，方寶，妳是什麽人，我心裏很清楚，有了那段視頻，妳要毀了我，也並不難，我要去自首，爭取政府寬大處理，判刑最多不會超過七年，而七年如果有壹百萬入賬，傻瓜才不會要。但是，如果沒有板倒崔正直，而我又指證換筆記本的事是他主使的，就算我出獄後，以這人的性格，也不會放過我，所以，為了自保，也為了自己的利益，我現在只有幫妳對付崔正直，最好的結果就是他被政府執行槍決，壹了百了。”
　　方寶並不懷疑柴家興所說，因為他很清楚投案自首，幫自己對付崔正直，然後有壹百萬進帳是柴家興此時最明智的選擇，但柴家興要致崔正直於死地的話，卻讓他好生的感慨，柳昭讓他多讀些歷史與哲學方面對自己有益的書，這段時間閑下來除了繼續練那“掌刀劍指”之外，他也讀了不少，記著某本書裏有這麽壹句話，叫做“君子之交淡如水，小人之交濃如油”，君子之交，看起來如水般清澈，雖然平淡，但可以永恒。而小人之交就算是天天在壹起打牌喝酒泡女人，但仍然各有各的機心，壹有了矛盾，那就翻臉比翻書還快，因此水可以滲入滾燙的油，而滾燙的油則沒有辦法滲入清澈的水，古人的話，的確是很有道理啊，柳昭說得不錯，自己應該多看看先人的經驗所得，體會更多的感悟。
　　……
　　正要告訴柴家興給他壹周的時間查出那“鏟車”秦進的下落，就聽到外面傳來敲門之聲，以為是餐館的服務員，柴家興離門最近，便起身去開門。
　　方寶本來也沒有在意，但就在柴家興去開門的那壹瞬間，不知怎麽的，他的大腦裏忽然掠過了判官派槍手踹門來槍殺自己的情景，頓時下意識的站了起來，壹個箭步沖了過去，拉住了柴家興的壹只手臂，沈聲道：“小心些。”
　　就在他這話說出的時候，柴家興已經打開了門，壹道雪光閃了進來，插進了他的身子裏，這壹刀，無疑是照著他的左胸心臟去的，萬幸的是，剛才方寶的那壹拉，讓柴家興的身子微微的移了位，但饒是如此，那刀來得太狠太快，還是插入了他的胸口正中，鮮血飛濺，柴家興“哼”了壹聲，就軟軟地倒了下去。
　　隨著柴家興的倒下，門外旋風般的沖進來了三名戴著頭罩，只露出眼睛的男子，全部拿著雪亮的大砍刀，進來之後，就揮舞著砍刀，對著方寶瘋狂亂砍。
　　這種緊急的場面，方寶已經經歷多了，因此並不顯得慌亂，在刀光之中，他的身子飛快的向後退著，片刻間就到了飯桌旁，然後拿起了壹個滿是油的菜碗，就向著沖在最前面的壹人眼睛處潑去。
　　見到油碗潑來，那人下意識的將手擋在了眼睛外，但這麽壹來，速度自然就慢了些，方寶的右手已經揮出，正擊在他握刀的手腕上。
　　他這壹擊無異於鐵棍之力，那人痛呼壹聲，手中的刀就掉落下來，而不等這砍刀落地，方寶伸手壹撈，已經操在手中，跟著壹架，擋住了後面壹人的刀，兩刀交迸，火花閃動，方寶立刻感覺到，此人的臂力很強，而這人，正是第壹個進門捅了柴家興的那壹個，雖然罩著黑頭套，但可以看到他身材魁梧高大，手長臂長，很像是柴家興口中的那個“鏟車”秦進。
　　此刻，第三人也沖上來了，照著方寶的腰間橫砍而至，方寶的刀立刻回旋而去，又擋住了這壹刀，他的臂力超人，在雙刀交擊之間，那人的手明顯的震抖了壹下，從身材來看，甚是精瘦，比起那個高大蒙面男子來，力道要差不少。
　　迅速的判斷了壹下情形，方寶立刻舍了那高大的男子，腳步移動，貼近了那第三名男子，連著兩刀猛的揮出，只聽得“鐺鐺”兩聲脆響，那男子被震得連退兩步，方寶大喊壹聲，先避過了高大男子從後面來的壹刀，又向精瘦男子劈出了第三刀，而這第三刀是他全力而出，在強力的交擊之下，那精瘦男子的刀也掉落在了地上。
　　此刻高大男子已經到了方寶的身後，揮刀砍向了他的頭顱，而方寶急忙將頭壹低，身子跟著彎下，在地面上打了壹個滾，卻把精瘦男子的刀撿在了手中，身子還沒有起來，就向前猛的壹擲，在近距離之下，身材高大的那名蒙面人沒有躲過這壹刀，壹聲悶哼，壹柄砍刀已經穿過了他的小腹，而這人竟然甚是硬朗，居然沒有立刻倒下，而是忍痛喝道：“老三，強子，快砍了這小子，不能讓他活著。”
　　可是，那老三與強子手中已經沒有了武器，見到老大受了重傷，對方的身手顯然很是厲害，聞言面面相覷，卻不敢上前。
　　他們不敢上前，方寶則動手了，不過沒有再揮刀，而是欺身而進，伸掌彈指間，壹掌劈中壹人的右頸側，壹指戳中壹人的左腰眼，那兩人就倒了下去。
　　解決掉兩人，方寶瞧著那高大男子捂著還穿在小腹裏的砍刀，正踉踉蹌蹌的向門外而去，便大步追至，擋在了他的跟前，砍刀壹揮，架在了這人的脖子上，伸手猛地將他頭上的面罩扯了下來，卻見是壹個三十多歲的壯年男子，滿臉橫肉，濃眉豹眼，便是受了重傷，也是壹副兇相。
　　凝視著此人，方寶沈聲道：“妳就是‘鏟車’秦進。”
　　那男子沒有承認，也沒有否認，只是道：“媽的，小子，今天我算是栽到妳手上了，要麽放我走，要麽給我壹刀，十八年後老子還是壹條……”
　　他雖然這麽說著，但小腹的傷口流出的血已經越來越多，話還沒有說完，已經軟軟的坐在地上，大口大口地喘息起來。
　　方寶沒有再理他，去察看了壹下柴家興的傷勢，見他雖然沒有被捅中心臟，但已經血流壹地，再不搶救就會失血而亡，便立刻掏出了手機，撥通了120，說明了地點與傷員的情況，讓醫院馬上派人來急救。
　　此刻，餐館外已經有人看到了裏面的情境，雖然不敢進來，但已經有人報了警，很顯然，警方的人要不了多久也會到了。
　　方寶知道米陽縣還是崔正直的地頭，目前的情況很復雜，自己不宜呆在這裏，便匆匆走下了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