晉末長劍

孤獨麥客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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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壹章 征辟雨後乍晴,霞滿西天。伊水北岸零零散散立著幾個人,似乎在欣賞夕陽。其中 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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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五章 奉帝“出巡”

晉末長劍 by 孤獨麥客

2025-1-8 21:02

  華麗的車輦之上,天子身著冕服,上繪日月星辰、山、龍、華蟲、藻等,凡十二章。
  他的臉色有些蒼白,但看上去較為鎮定,遇到歡呼的軍民時,甚至揮手致意。
  群臣穿著五時朝服,緊緊跟隨。
  因這會是秋季,看上去白花花壹片,蔚為壯觀——依制,五時朝服隨季節變化而不同,春天為青色,夏天為朱紅色,季夏(夏天第三個月,即六月)為黃袍,秋天為白袍,冬天則為皂色朝服。
  比起天子,百官們的臉色就難看多了。
  敵軍若來,帝後未必會死,他們可不壹定。
  大家之所以留在洛陽,多抱的王衍那般心思,即自己在朝堂堅守,爭權奪利,為家族謀官位,撈取好處。就本心而言,他們是真不願意看到戰爭——投機者除外。
  皇後羊獻容穿著青色深衣,佩十二鈿、步搖、大手髻,戴綬佩,姿容秀麗,風華絕代。
  她的神色非常平靜,仿佛是在春遊壹般。但仔細看她的嘴角,似乎帶著點若有若無的嘲諷。
  這個女人,自從經歷了生死之後,似乎已經壞掉了……
  她看不慣天子夫君,看不慣把持朝政的大都督司馬乂,看不慣文武百官,看不慣公卿士族。
  在她眼中,這些人本身就是笑話。
  文不能安邦治國,武不能戡定叛亂,終日蠅營狗茍,如同傀儡壹般上朝下朝,嘴裏說著自己都不相信的可笑之語,背地裏幹著令人發指的男盜女娼之事,要他們何用?
  尤其是司馬乂,更是無恥、無能、無德之輩。
  羊獻容依然記得宮城外向她飛來的箭矢,她從來沒有離死亡如此之近。
  司馬乂還很虛偽,表面上對天子、皇後禮敬有加,任誰都挑不出毛病,實際上早就把宮廷侍衛遣散,然後讓自己的部隊輪番宿衛宮城,還動不動恐嚇天子,以逞其欲。
  而這樣壹個看似極為強勢的權臣,在碰到擁兵二十多萬的司馬穎之時,又低三下四,大小事務悉數發往鄴城,不敢擅自做主。時至今日,當司馬穎徹底與他翻臉之時,才敢下定決心廝殺,純純慫包壹個。
  呵呵,就司馬家這些貨色,憑什麽讓她張開腿?
  她漫無目的地掃視著周圍,以壹種超然的態度,仿佛在看壹場大型情景喜劇——或者說是啞劇。
  唔,辟雍大門外跪著群軍將兵士。
  為首壹人身著白袍,呵,又是無用的士人。
  在他身後,還有兩人。
  左邊壹位身著筩袖鎧,頭幾乎低到了泥裏面,戰戰兢兢。
  右邊那位就不太老實了。
  身材看起來很高大,身著大紅色戎服,腰間別著弓梢、環首刀,背後還插著壹柄碩大的長劍,抑或是長刀?
  頭微微低著,但在用余光悄悄打量聖駕,顯得十分放肆。
  羊獻容甚至能感覺到,此人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的時間,要遠比天子長。
  呵,好大的膽子!好齷齪的心思!
  不過她懶得管了。
  自稍稍長成,秀麗姿容現於世人面前後,她早就習慣了各色男人審視她的目光。其間夾雜著多少讓人惡心的東西,用腳趾頭想想也知道。
  她以前很反感。
  現在麽,她很清楚自己的容貌、身段乃至身份也是壹種資本,只不過沒人可以配得上她罷了。
  就連天子也不行了!
  她瞄了壹眼額頭上隱有青腫的丈夫,那是被她拿花瓶砸的。
  司馬颙、司馬穎之輩上表請誅尚書右仆射羊玄之(羊獻容之父),他竟然認真與朝臣們討論可行性。
  這種男人有什麽用?
  泰山羊氏,什麽時候這麽被人踩了?
  車駕很快過去了。
  糜晃又等了壹會,才慢慢起身。
  邵勛眼疾手快,輕輕扶了壹把,糜晃滿意地看了他壹眼。
  楊寶則看傻了。
  邵賊武藝這麽好,居然還會察言觀色,幾百個心眼子,這他媽還是人嗎?
  “回去。”糜晃大手壹揮,招呼眾人進了圍墻。
  “我昨夜得到消息,皇甫商已經戰敗,張方大軍暢通無阻,可直入洛陽。我等好日子到頭了,隨時可能上陣廝殺。”糜晃說道:“妳等做好準備吧。”
  “督護,營內尚有些許豬羊,不如宰了,大饗全軍,提振壹下士氣。”邵勛建議道。
  “此策甚好,妳看著辦吧。”糜晃心緒不佳,直接說道。
  “諾。”邵勛應道。
  “督護,賊兵既已擊破皇甫商,那麽今日大都督奉帝出巡,所為何意?莫不是要巡狩他處?”楊寶問道。
  “哈哈。”糜晃大笑壹番,拿手指點了點楊寶,道:“妳啊妳,都說些什麽胡話?妳看邵郎君就不會說這話。”
  “大都督奉帝出巡,依我看是在操演,將來還要奉帝出征呢。”邵勛笑道。
  糜晃贊許地看了他壹眼,隨即又看向楊寶,語重心長地說道:“邵督伯年歲比妳小,但他看得很明白。去歲誅殺齊王囧時,大都督就拿天子做擋箭牌,其時帝後受到驚嚇,百官死了十幾個。此番大軍壓境,他不過是故伎重施,再次把天子拿來做擋箭牌罷了。畢竟,沒幾個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韙,公然戕害天子,這就存在機會了。”
  楊寶目瞪口呆。
  他沒想到,原來司馬乂的下限如此之低,這種事都敢幹,怪不得能當大都督呢,果然夠狠!
  同時又有些嫉妒,幢主糜晃就看重邵勛,對他愛理不理,心中頗不爽利。
  他心中這麽想,卻不懂得掩飾,直接在臉上表露了出來。
  糜晃看到了,本不欲說什麽,但很快想到,以邵勛的武藝、見識,若上了戰場,楊寶這廝還不被他玩死?心中憐意頓生,轉而對楊寶說道:“楊督伯,軍中向來以本事說話。妳有什麽看法,我本不想管,但我得提點妳壹句,張方可不是什麽好人。他帶來的關中大軍,雖說本是良民,但出征在外,張方又肆意放縱,他們會變成什麽德行,想必妳也很清楚。弘農那邊已經在吃人、殺俘了,張方至洛陽,妳覺得他會放過妳嗎?跪地求饒有用嗎?當下還得精誠團結,切勿自誤。”
  楊寶臉壹白,訥訥不敢言。
  “好好想想吧。”糜晃冷哼壹聲,甩袖走了。
  ******
  從九月中旬開始,戰爭陡然加速。
  二十日,關中兵在弘農肆虐了壹番後,愈發逼近,洛陽壹片風聲鶴唳。
  二十五日,黑沈沈的夜幕之中,數條火把長龍迤邐而行。
  軍伍不是很嚴整,喧嘩聲也比較大。
  落在後面的輜重車輛之上,滿是壇壇罐罐,還有大包小包,鼓鼓囊囊的,也不知道塞的什麽東西。
  軍士們的情緒比較高昂,步伐輕快,面帶笑容,看樣子是得勝之師。
  馬蹄聲驟然響起,滾滾向西,不壹會兒停在了個草亭旁。
  亭中圍著十余人,盔甲鮮明,面色兇悍。
  張方大馬金刀地坐在石凳上,嚼吃著“肉脯”。
  他的兇名已經傳遍弘農,現在又被洛陽士民所知。每每想到此事,心中就滿是得意。
  叫妳們門閥士族看不起我!
  哈哈,老子帶著數萬兵馬殺過來了,妳怕不怕?
  駐兵弘農的時候,他抓了幾個楊氏家眷,其中最可人者乃壹對姑嫂。
  嫂嫂風韻誘人,小姑子年幼稚嫩,日夜給他做飯、暖床,整整服侍了旬日,還是在他們兄長、父親的註視下。
  臨走之前,他把這對姑嫂也做成了“飯”,那味道至今讓他回味不已。
  什麽公卿士族,都是狗屁,長著兩只腳的羊罷了!
  張方都有些懷疑自己,年輕那會為何對他們畢恭畢敬,仰視無比?
  他們能為了自己活命,主動獻上妻女。
  士女為了活命,小意服侍,騷浪無比,“神女”的形象都塌了好不?
  這個世道好啊,哈哈,太合我意了!
  馬蹄聲漸近,草亭外的軍士紛紛掣刀捉弓,尋聲望去。
  不壹會兒,壹騎翻身下馬,拜道:“都督,前鋒已抵千金堨,並無偽太尉司馬乂帳下兵馬。”
  “好,先把千金堨占了,截斷水渠。”張方壹拍大腿,眼中兇光畢露,命令道。
  “諾。”騎士領命而去。
  張方將肉脯甩掉,在戎服上擦了擦手,笑道:“司馬乂這會應在匆忙回援了吧?看不起我等西人啊,這次就讓他好好瞧瞧,滿朝公卿,可有壹個會打仗,哈哈。”
  親兵親將們也笑了起來,暢快不已。
  千金堨是洛陽城西的大水陂,有多條石砌、磚券水渠通往城內,是內城、宮城的主要用水來源。這次給妳截了,看妳怎麽喝水。
  不得不說,張方為人雖然殘暴,但打仗思路還是很清晰的,並不是那種魯莽之輩。
  優勢兵力之下,仍然小心翼翼,可比某些濫竽充數的世家子強多了。
  “都休息得差不多了吧?”張方起身,看著漆黑的天空,道:“連夜趕路,明早我要看到洛陽。”
  眾將轟然應諾,士氣高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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