晉末長劍

孤獨麥客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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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壹章 征辟雨後乍晴,霞滿西天。伊水北岸零零散散立著幾個人,似乎在欣賞夕陽。其中 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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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十九章 沖鋒!

晉末長劍 by 孤獨麥客

2025-1-8 21:03

  敗兵陸陸續續奔回了後陣。
  郁鞠遣人壹點計,損失有點大。
  奔襲敵右翼的人馬損失了七百多,奔襲敵左翼的人馬死傷了五百。
  右翼沒能破陣,始終僵持著。
  左翼沖破了敵車陣,壹部分頭裹黃巾的士卒潰逃,但直接被轉身面對著他們的銀槍軍亂箭射殺。
  自然,殺進去的草原勇士也被壹壹刺倒在地。
  下馬步戰的鮮卑騎兵看起來沒有任何優勢,他們壹身本事盡在騎戰上面了。
  再這麽搞下馬步戰,手下人估計不會樂意。
  有些錯誤嘗試壹次就夠了,反復犯錯沒人會慣著妳。
  “殺!”風中傳來了震天動地的呼聲。
  仿佛按了遙控器壹般,索頭盡皆舉目望去。
  蒼茫的曠野之中,成千上萬的軍士跺腳大呼,刀槍齊聚那壹刻,銀光閃耀,殺氣沖天而起。
  最前方的鐵人動了。
  他們排著整齊的隊列,直朝城門方向前進。
  城下有數百鮮卑騎兵,見狀沈默地看著他們。
  這是壹幫甲騎,人披鎧,馬無甲,個個手持中原制式的長槊、大戟。
  他們在等待命令。
  穎橋防的府兵們沒有絲毫停頓,繼續前進著。
  三百人,充當戰鋒的他們只有三百人。
  距離三百步時,初始還好整以暇的他們嚴肅了起來。
  有人將斜靠在肩膀上的重劍舉起。
  有人瞇眼看向前方,抽出壹支箭矢咬在嘴裏,又抽出壹支箭搭在弦上。
  有人將長槍斜舉了起來。
  城下壹陣人喊馬嘶。
  未幾,許是接到了嚴令,索頭開始列陣,數百鐵騎粗粗分了三撥。
  沒有任何征兆,第壹撥二百騎開始慢跑,然後加速……
  第二撥二百騎稍慢壹些,也開始了慢跑。
  雙方之間的距離急速拉近。
  許猛下了馬,從部曲手裏接過壹柄長柯斧。
  三百戰鋒停了下來。
  前排五十人放下大盾。
  五十名弩手貓著腰沖到了最前面,屏氣凝神之後,隨著隊主壹聲令下,弩矢飛射而出。
  射完之後,他們看也不看,直接順著縫隙回到後陣,棄了單兵弩,拿起刀盾、步弓、長槍、木棓、鉤鐮槍等器械,整隊跟在後面。
  許猛全程目視了弩兵們的射擊過程。
  正前方的敵騎遭到了覆蓋打擊,人喊馬嘶之中,足足倒下了近二十人。
  剩下的人分散開來,同時從正面、兩翼沖殺而至。
  而在許猛的眼角余光中,遠處的索頭似乎還分出了兩千余騎兵,遠遠繞著,奔向大陣後方。
  這是典型的“前後交至”,即正面騎兵硬沖,再派人拊背而至,前後夾擊,可收奇效。
  他沒心思關心後陣。
  “殺賊!”許猛大吼壹聲,第二陣九百府兵加快腳步,墻列而進。
  敵騎已近到數十步外,戰鋒隊中依然射出了最後壹波箭矢。
  手沒有抖,箭矢穩穩地射在了沒有盔甲遮護的馬匹身上。
  漫天煙塵之中,又是十余騎倒地。
  弓手後退之後,第壹排盾手齊齊吶喊壹聲:“殺!”
  索頭鐵騎的身影在他們眼中越來越大。
  刀盾手們瞪大著雙眼,仿佛要把敵人的身影牢牢記在腦海中,以後到了黃泉路上,爺們再打壹回!
  壹部分敵騎人立而起,顯然不想撞上從盾手身側探出的雪亮長槍。
  壹部分敵騎則不管不顧,任憑馬兒搖頭甩尾,依然毫不猶豫地撞了上來。
  還有壹部分敵騎甚至提韁縱馬,飛躍而至。
  “嘭嘭”之聲連響,騎兵揮舞著馬槊,死命蕩開刺過來的長槍,鐵蹄高高揚起,踏在盾牌上,踏在府兵身上。
  沒有人後退。
  前兩排被沖散後,第三排密密麻麻的長槍刺了過來。
  索頭騎兵高倨馬背之上,大戟剛掃開左側的長槍,右側壹陣勁風傳來,雪亮的斧刃砸在胸口,頓時眼前發黑,壹頭栽倒在地。
  壹名府兵的長槍已經折斷,敵騎從他身旁掠過,來不及抽刀了,快走幾步,壹把將敵人拉下馬來。
  袍澤手提環首刀,照著喉嚨壹割,落馬敵騎渾身劇烈顫抖了壹聲,血如泉湧。
  環首刀武士剛剛起身,直接就被壹匹發狂的戰馬撞飛了出去,馬背上空空如也,騎士已不知身在何處。
  左右兩側亦有敵騎沖殺而至。
  沖在前面的數騎不敢直面雪亮的長槍,但密集的隊形容不得他們閃躲,只能壹撥馬首,稍稍避開近在眼前的鋒刃。
  但巨大的慣性裹挾著他們撞入了府兵人叢之中,混亂之中,腦袋、脖子、胸口不知道挨了多少下重擊。
  後續敵騎接力沖至,將混亂的府兵沖散了開來。
  所過之處,府兵槍折人亡、飛跌倒地者不知凡幾,敵騎也仿佛穿越了壹次死亡叢林,殺透沖出之後,人數銳減。
  許猛在後面看得熱血上湧。
  短短五十步的距離,身披鐵甲的他健步如飛。
  第二陣九百府兵緊隨其後,齊聲大呼,仿佛前方的敵騎是他們的殺父仇人壹般。
  沖殺之時,陣型稍微有些散亂,但沒人在意了。
  去他媽的陣型!爺們就這樣沖過去,把那些騎馬的畜生砸下來,就問他敢不敢對打!
  九百人向尚在與第壹陣戰鋒纏鬥的敵騎發起了氣勢如虹的沖鋒。
  有人紅著眼睛,恨不得把身上礙事的鐵甲脫下來,以便沖得更快。
  有人閑時練得壹手絕技,沖鋒過程中,從背上抽出壹柄短矛,用力擲了出去。短矛勢若千鈞,直接洞穿鐵甲,將敵騎射落馬下。
  九百人很快沖到了近前。
  鉤鐮槍瞬間勾住了馬腿,敵騎直接被慣性甩飛了出去。
  木棓重重擊打在胸口,敵騎落馬之時,心中最後壹個念頭是這廝怎麽這麽大力氣。
  長槍密集刺來,敵騎蕩得開第壹根,蕩得開第二根,蕩不開第三根,短短數息之內,大腿、面門、腹部乃至胯下的戰馬被刺成了血葫蘆。
  有人戰馬受驚,將背上的騎士甩落下來。
  倒黴的騎士壹只腳纏在馬鐙裏,被戰馬拖行了好久,直至血肉模糊。
  還有那藝高人膽大之輩,鐵鉗般的巨手將敵騎拽了下來,然後翻身上馬,從腰間抽出環首刀,縱馬砍殺起來。
  家有二百畝地的府兵大爺們,十年八年下來,妳都不知道他練了什麽奇奇怪怪的本事。
  九百鐵人生力軍的加入,瞬間擊滅了敵騎剛剛取得的些許優勢。
  眼見著第三陣壹千八百鐵人又要趕上來,索頭終於絕望了。
  沖得散,沖不跑啊!
  第壹陣三百晉兵明明已被三面夾擊沖散了陣型,但陷入各自為戰狀態的他們不跑啊。
  為什麽不跑?
  為什麽敢站在那裏廝殺?
  步兵被沖亂了陣型不應該原地潰散嗎?
  妳他媽還五人、十人壹組站在原地和騎兵搏殺,妳還是人嗎?
  沒人能回答他們這個問題。
  不——或許有的!
  高臺之上,十二面戰鼓齊齊擂響。
  角手深吸壹口氣,鼓足了腮幫子,深沈渾厚的角聲似乎從四面八方響起。
  襲擾後陣的敵騎正狼狽回撤。
  梁王的大纛自高臺上移下。
  驀地,山呼海嘯般的喝彩聲響起。
  金甲武士徜徉在騎兵的海洋中。
  親軍、義從軍傾巢而出,自各處匯集過去,順著大纛指引的方向,朝索頭聚集之處直沖而去。
  旗號連連變幻,信使奔馳各處,將最新的命令傳達而至。
  中軍大陣驀然分開,無數黃頭軍將士扛著長梯上前,朝廣武城發起了沖鋒。
  戰鋒隊開始了重組。
  編制已然殘缺不全,但重新集結的他們卻義無反顧,在全線進攻命令的指引下,壹往無前,腳不旋踵。
  廣武南城的守軍們看得心驚膽戰。
  今日這場大戰,騎軍先襲晉軍大陣兩翼,敗回。
  再前後交至,甲騎攻晉軍前陣重甲步卒,慘敗。
  輕騎襲擾敵後陣,不利而走。
  前前後後差不多損失兩千騎了,卻拿晉軍兩萬余步騎毫無辦法。
  眼下敵軍發起了大規模沖鋒,這仗還怎麽打?
  東城突然響起了巨大的喧嘩之聲,
  南城眾人壹聽,不明所以,流言四起,都沒心思打仗了。
  “啪嗒!”稀稀落落的箭矢阻擋不了亡命沖來的黃頭軍士卒,長梯搭上城頭之後,無數人手持短兵,奮勇攀登。
  廝殺幾乎在壹瞬間爆發。
  東城之外,只稍稍猶豫了片刻,郁鞠便下達了撤退的命令。
  索頭各部頓時撥轉馬首,爭相逃竄——他們早就失去戰意,迫不及待想要走人了。
  晉軍騎兵洶湧而至,戰意昂揚。
  梁王親自指揮發起反擊,自然個個爭先,人人奮勇了。
  沒有任何意外,戰鬥呈現壹面倒的態勢。
  士氣大挫的索頭已經沒有打下去的意願,撤退直接變成了潰退。
  義從軍騎士穿過他們遺棄的帳篷、車馬、牛羊,死咬著不放,壹口氣追出去數十裏,並俘虜了郁鞠之弟郁琨。
  另外壹邊,攻城的黃頭軍將士已經殺散了南城守軍。
  壹兵沖至城樓內,抽出腰刀,將“代”字大旗斬落而下。
  城外的歡呼聲更上壹層樓。
  南門很快被打開。
  府兵甲士們腰間綁著血淋淋的人頭,以勝利者的姿態沖進了已丟失十余年的廣武城中。
  廣武之戰,壹天就分出勝負,端地酣暢淋漓。
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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