曹賊

庚新

歷史軍事

“揚子,這麽晚了,跑這裏幹嘛?”
曹友學笑呵呵地問身邊的青年,順手推開車門 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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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49章 大地震之商屯(二)

曹賊 by 庚新

2018-6-12 20:59

  “爹,鄧縣令走了!”
  送走了鄧稷和曹朋以後,麥仁又回到了小院裏。
  他登上閣樓門廊,在窗下匯報。壹層厚厚的圍簾,遮擋在門前。從裏面傳來壹陣急促的咳嗽聲,伴隨著重重的喘息。片刻後,圍簾挑起,從裏面走出壹個男子。黑黑的皮膚,身形短小。
  “老爺,外面風大,太爺請您進屋說話。”
  麥仁點點頭,邁步走了進去。
  可是當他和那男子錯身而過之後,臉上頓時浮現出壹抹濃濃的厭惡之色。
  那男子,正是麥成。
  說實在話,麥仁也不知道,麥熊為什麽會信任麥成。
  想當初麥成投奔過來的時候,麥仁對他就不怎麽看得上。也不知道是拐了多少道彎兒的親戚,以前從來都沒有聽說過這個人,突然跑過來,麥仁怎可能會看得上?而且麥成長的又有些猥瑣,給人的感官不算是特別好。並且言語粗俗,有時候身上還會不經意的流露匪氣。
  好歹也是書香門第,麥仁再怎麽說,也是茂才功名,焉能看得上這麽壹個親戚?
  可偏偏,麥熊看得上。
  不但讓麥成留在了身邊,還非常關照。
  此前,麥成留在縣衙,麥仁就覺得不太合適。
  鄧稷到任之後,立刻將麥成拿下。麥仁壹開始也不想理睬,後來還是麥熊傳話,他才出面。
  好在,鄧稷挺給他面子。
  屋子裏,有壹股濃濃的藥味。
  火塘子裏面,炭火燒得正旺,使得廳堂裏很暖和。
  正中央是壹副床榻,後面還豎著壹面屏風。屏風上,鑲嵌有壹面銅鏡,壹個老者正躺在榻上。
  “父親!”
  “鄧縣令走了?”
  老者說話很含糊,而且還有壹點海西獨特的鼻音夾雜其中。
  如果不仔細聽,只怕是很難聽清楚他在說什麽。好在麥仁也習慣了,所以並不是特別困難。
  “是,已經走了!”
  “他來幹什麽?”
  “壹是拜會父親,想要聆聽父親教誨;二來則是想告訴我,三天後,他將在縣衙設宴,請孩兒赴宴。”
  “赴宴?”
  “是啊,據說還有其他人。”
  麥熊咳嗽了壹下,挪動略有些臃腫的身子,在床榻上翻了個身。
  壹張極其醜惡的面孔,顯露出來。壹臉的皺紋,幾乎遮掩住了他的口鼻眼睛。壹道傷疤從額頭壹直劃到了耳根子上,更使得他看上去格外猙獰。當年麥熊組織鄉鄰抵禦盜匪,被盜匪所傷。這道疤痕,就是在那時候留下來,時隔許多年,依舊鮮紅。他壹開口,那傷疤就會輕輕蠕動,好像壹條蚯蚓般。麥仁不由得低下頭,那麽過去這麽多年,他仍舊不太適應。
  “誰!”
  “好像說,海西有頭面的人都會受到邀請,包括孩兒在內。”
  “恩。”
  “爹,妳說我去還是不去?”
  “妳看著辦……咳咳咳!”
  麥熊壹句話沒說完,就是壹陣劇烈的咳嗽,而後吐出壹口發黃發濁的濃痰。
  麥成連忙上前,攙扶麥熊。
  “老爺,太爺身子骨不強,恐怕說不得太多話。”
  麥仁臉色壹變,剛要開口,卻見麥熊朝他有氣無力的揮了揮手,這到了嘴邊的斥責,又生生咽了回去。
  這麥成,太無禮!
  世家大族有世家大族的規矩。
  麥家雖然算不得世家豪門,但也算是官宦門第,書香門第,自有他們的規矩擺放在那邊……
  主家說話,那容得壹個小小的旁支插嘴?
  更何況,麥仁從來沒有把麥成放在眼中,更沒有把他看成是麥家的子弟。
  哼了壹聲之後,麥仁甩袖離去。
  出閣樓,他又停下了腳步,在門外說:“對了,還有壹件事。鄧縣令剛才還問了我壹件事。”
  “咳咳,何事?”
  “他問我知不知道魚吻銅鎮的事情。”
  門簾後,傳來壹聲輕響,好像是銅盂被撞翻的聲音。
  “魚吻銅鎮?”
  “是啊,鄧縣令說,他在縣衙的書齋裏發現了壹個暗格,並且從暗格中發現了魚吻銅鎮……呵呵,他還問我,那魚吻銅鎮是不是和李廣利的寶藏有關。孩兒只能推說不知道……依我看,這鄧縣令的德行似乎也不怎麽好。他上任以來,屢興異舉,所為皆是求財貨耳。
  這種人留在海西,只怕於海西縣無異。
  孩兒想走壹趟廣陵,拜訪壹下陳元龍……不行的話,就把他趕回去。他終究不是海西人,怎可能為海西著想?”
  門簾後鴉雀無聲,過了好壹會兒,麥熊那混淪的聲音再次響起。
  “我兒既然有了主意,就去做是了。”
  “喏!”
  麥仁應道:“過三天後的酒宴,孩兒就不去了!”
  “嗯……”
  得到麥熊的首肯,麥仁似乎松了壹口氣。
  別看他麥家在海西有頭有臉,可是在廣陵郡,也算不得什麽。如果論出身門第,在廣陵郡當首推陳氏;如果論財貨,在廣陵郡當首推盱臺魯家。反正這左右都輪不到麥家……如果在從前,麥熊身體康健的時候,還能說上話,那麽現在麥熊病倒,麥家的話語權也隨之削減。
  別看麥仁是茂才,但在廣陵,著實不太顯眼。
  如果沒有麥熊的支持,麥仁又怎可能趕走鄧稷?鄧稷不管怎麽說,都是朝廷命官。麥仁還沒有這個信心,能夠說服陳登去頂住朝廷的詔令。但如果是麥熊同意,可行性就相對增加。
  趕走了鄧稷……
  麥仁那圓乎乎的臉上,露出壹抹笑意。
  這海西縣,到頭來還是我麥家的!
  ……
  鄧稷準備在縣衙設宴,宴請賓客。
  消息很快便傳揚了出去,九大行首那顆懸著的心,壹下子放回了肚子裏。
  不怕妳有動作,就怕妳不吭不響。賴好有點閱歷的人,都能感受到,鄧稷最近的平靜,似乎是為大動作做準備。究竟是什麽大動作?又會給海西帶來什麽變化?大家都有些忐忑。
  因為鄧稷和以前幾任縣令明顯不同。
  他似乎更能隱忍,更懂得輕重……
  之前陳升囂張跋扈,是何等的張狂。所有人都認為鄧稷在海西待不了多久,可沒想到鄧稷忽然在沈默中爆發,不但解決了問題,還將陳升壹家滿門滅掉。其手段之毒辣,令人咋舌。
  而後北集市整頓,曹掾署成立。
  其強硬之勢初現崢嶸。
  那些不願意配合的人,在短短數日間被清剿壹空。
  或是被查出短缺過往稅賦,或是有勾結盜匪之嫌疑。
  不是被打入大牢,便是被凈身出戶,家產被抄沒了不說,人也被趕出海西縣城。
  鄧稷之前所針對的,大都是壹些小商家。可誰都清楚,隨著鄧稷在海西的地位漸漸鞏固,他遲早會有別的動作。商賈們的心思很簡單,民不與官鬥!能用錢帛解決的問題,就不是問題。
  他們等待著鄧稷出招,可鄧稷偏偏又沒有舉措。
  這也使得商賈們開始擔心,擔心鄧稷的下壹步行動,就會針對他們……
  商賈們也不是沒有想過聯手對抗鄧稷。但陳升前車之鑒猶歷歷在目,若非不得已,他們也著實不想和官府對抗。現在,他們終於等到了!鄧稷在縣衙設宴,說明這壹切,都能商量。
  這也是鄧稷第二次在縣衙設宴。
  與第壹次的門可羅雀相比,這壹次的情況,有了明顯的變化。
  消息傳出之後,人們就爭相打聽,這次縣衙會請什麽人過去赴宴。九大行首,自無需贅言,海西的壹些名流縉紳,也可能會在邀請之列。但其他人呢?壹時間,海西的商賈們削尖腦袋想要獲得邀請。雖然還不清楚這次酒宴的目的,不過能夠推斷,必然是有大事件發生。
  上壹次,鄧稷設宴,壹舉摧毀了陳升在海西數年間建立的根基。
  那麽這壹次……
  人們,議論紛紛。
  ……
  時間過得飛快,眨眼間三天過去。
  縣衙並沒有去大肆裝飾,和往日壹樣,只不過清掃了壹下街道而已。
  大門兩邊各有五根栓馬樁,是專門用來停放車馬所用。天剛壹擦黑,大門外就變得熱鬧起來。
  第壹個到來的人,就是金市行首黃整,字文清。
  他不僅來了,而且還帶來了貴重的禮物,壹套由東漢末年名士蔡邕親手所做的《論語》石碑。
  註意,是石碑,而非拓文。
  早年間,蔡邕因得罪了十常侍,受到迫害,流亡江北。
  蔡邕的才華自無需贅言,德行也不算差,只是書生氣重了些。前半生,他與十常侍相抗爭,得了偌大名聲。只是到了晚年,被董卓所脅迫,不得已出仕。但他出仕的目的,還是為了編撰《東觀漢紀》。董卓雖說粗鄙,可是在對士人倒也看重,給予了蔡邕極高的待遇……
  所以,董卓死後,蔡邕為他哭喪。
  卻不想得罪了司徒王允。
  書生氣啊……
  在那麽殘酷的政治鬥爭前提下,妳不好好做妳的學問,卻跑去為董卓哭喪,豈不是令王允臉上無光。
  於是,蔡邕被王允殺害。
  縱觀蔡邕壹生,其才學無雙,更極為重視教學。
  流亡江北的日子裏,蔡邕還專門為當地的壹個書院,書寫了《論語》,並雕刻成碑,立於書院內。黃巾之亂後,那塊名為‘論碑’的石碑便不知去向。黃整也不知是從何處聽說到,曹朋好《論》的消息,於是費盡心思,托人購買禮物,不成想卻買來了這麽壹塊石碑。
  雖然不是什麽金銀財寶,卻足以體現出黃整的心思。
  諸如此類的禮物,也有不少。
  九大行首都是人精,沒壹個是省油的燈。
  送來的禮物千奇百怪,卻件件能透出他們的心意。
  至華燈初上,縣衙門前的木樁,掛起了燈籠。
  客人們也紛紛抵達,這其中,也包括了久不露面的西裏教諭王成。
  壹進門,王成就笑呵呵的與眾人招呼。
  黃整打趣道:“王先生,妳最近可是神出鬼沒,難找的緊啊。”
  “諸公海涵,諸公海涵……成前些日子有些瑣事,以至於壹直不在家中。今天淩晨才返回,壹回來就聽說鄧縣令設宴。成焉能不至?聽說諸公前些日子找我?未能相見,得罪,得罪啊。”
  他壹臉笑容,周旋於眾人間。
  “麥公何故不見?”
  王成突然問道。
  “呃……不知道啊!”木作行首潘勇掃了壹眼堂上眾人,也不由得有些奇怪的說:“按道理,麥公也應該來了,怎麽到現在也不見人影?”
  正說話間,忽聽後堂傳來呼聲:“鄧縣令到!”
  緊跟著,鄧稷從後堂夾道快步走出。
  “累諸公久等,海涵,海涵。”
  他笑呵呵的擺手道:“既然大家都已經來了,那酒宴就開始吧。”
  “鄧縣令,麥公好像還沒有到。”
  “哦?”
  鄧稷眉毛壹挑,眸光閃動,從宴席上掃過。
  旋即壹笑,“既然沒來,那就不用再等了。”
  所有人聞聽這句話,心裏面不由得壹咯噔。黃整等人相視壹眼,眼中都露出了駭然之色……
  難道說,鄧縣令和麥仁鬧翻了嗎?
  應該不會吧!
  之前鄧縣令設宴,也只有王成和麥仁前來捧場。
  聽說前些日子,鄧縣令還去了麥仁家中,當時兩人相談甚歡,怎麽這壹眨眼的功夫,就鬧翻了?
  麥仁和陳升的情況還不壹樣。
  陳升,只是個暴發戶,雖然強橫,但根基並不深厚。
  可麥仁卻是本地的老牌縉紳,在他的背後,代表著本地的利益。如果鄧稷和麥仁鬧翻了,豈不是說……
  有道是,宴無好宴。
  如果鄧稷和麥仁真的翻了臉的話,我們出現在這裏,是不是有些不太合適?
  幾個本地縉紳的臉色,變幻不停,似乎有些猶豫。
  鄧稷笑道:“來人,上酒。”
  “慢!”
  壹個老者驀地起身,拱手道:“鄧縣令今日設宴,宴請我等眾人,實在是我等草民的榮幸。
  只是……鄧縣令今日請我們過來,究竟是什麽用意?”
  “呃,這個嘛,可以先吃酒,咱們邊吃邊說。”
  “鄧縣令,您還是把事情先說清楚吧。否則我們這心裏面總是懸著,就算山珍海味,也吃不下。”
  壹個老牌的本地縉紳,展現出了極為強硬的姿態。
  麥仁的缺席,似乎給這酒宴,壹下子帶來了不同尋常的味道……
  鄧稷面色如常,依舊帶著淡淡的笑容。
  他放下手中的酒觴,看著那老者,對他那種強硬的態度,似乎並不在意,反而輕輕點點頭。
  “既然如此,那就先說正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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