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91章 河北四庭柱

　　風雪止息，天地間白皚皚，壹派蒼茫。
　　深冬時節的太陽，看上去似乎很明媚，但實際上，卻散發出刻骨的寒意。這也是嚴冬在建安四年的最後壹次肆虐，可是卻冷得駭人，冷得讓人感到難受，冷得讓人……說不清楚，道不明白。
　　從濮陽到白馬的官道上，壹隊軍士正飛快行進。
　　戰馬口中呼出的熱氣，在冰寒的氣溫下，格外清晰。呼氣成冰，似乎並不是壹句形容詞。
　　徐晃不停的催促兵馬加快行進，心中更感到焦躁不安。
　　袁紹軍在年關突然發動攻擊，出乎所有人的預料。之前袁紹按兵不動，甚至還後撤百裏，讓許多人都以為，至少在年前，袁紹不會出擊。這些人當中，徐晃也算其中之壹……誰也沒想到，袁紹這壹手以退為進，竟迷惑了許多人。就在大家都沒有防備的時候，強渡大河。
　　袁紹這壹出手，頗有雷霆之勢。
　　至少在徐晃看來，與此前袁紹的行為方式，有巨大的變化。
　　高明啊！
　　徐晃不禁由衷感慨，同時又覺得奇怪，是什麽人，為袁紹出了這麽壹個計謀呢？
　　“距離白馬，尚有多遠？”
　　“回將軍，照這個速度，大約在正午之前，就可以抵達白馬。”
　　“也不知道，劉太守能否堅持住。”
　　徐晃深吸壹口氣，回頭看了壹下身後行進中的兵馬，沈聲道：“傳令三軍，加快行進速度，務必要在正午前抵達白馬。”
　　“喏！”
　　傳令兵飛馬而去，可徐晃心中，卻更覺不安。
　　但他又說不清楚，究竟是什麽地方出了差錯，所以只能催促兵馬，加快行進速度，盡快奪回白馬。
　　自濮陽至白馬，必經壹處幹涸的河灘。
　　此地因戰國時期，趙國大將廉頗屯兵駐守，故而名為趙營。
　　河灘地勢平坦，無甚險要地勢。加之河床幹涸，使之城外壹塊方圓數十裏的曠野，極為冷清。
　　趙營距離白馬，有三十六裏，距離濮陽，四十裏，正位於兩地中央地帶。
　　行至此地，徐晃呼壹口濁氣，正要下令加速前進。忽見壹名斥候，飛馬而來，在他面前停下。
　　“將軍，前方有壹支人馬，攔住了我們的去路。”
　　“哦？”
　　徐晃壹怔，沈聲喝道：“是何方兵馬？”
　　“看旗號，似是袁紹麾下大將，顏良所部兵馬。”
　　顏良？
　　徐晃心中倒吸壹口涼氣，露出警惕之色。
　　早在楊奉帳下效力的時候，他就聽說過袁紹麾下猛將如雲。其中，尤以四人最為顯赫，號河北四庭柱。這四個人分別就是河間的張郃高覽，鄴城的顏良文醜。其中，又以顏良文醜最為悍勇，號稱河北雙臂。意思就是說，這兩個人，就如同袁紹的左膀右臂，地位顯赫。
　　想當初，二十二路諸侯討伐董卓。
　　在汜水關被華雄阻攔，連斬關東盟軍十數員大將。
　　袁紹就曾言：若我上將顏良文醜在，那容得華雄張狂？後來，這華雄被孫堅設計，斬殺於關下，孫堅也因而成名，成為諸侯之中的翹楚人物。但也因此，孫堅和袁術結下了仇怨……
　　徐晃是個很穩重的人，聞聽顏良率部攔住去路，就知道事情不妙。
　　難道說，白馬已經告破了嗎？
　　想到這裏，他立刻下令，“三軍止步，列陣迎敵。”
　　在這個時候，徐晃不能退，只能前進。
　　他若是撤兵的話，顏良定然會趁勢掩殺……如果出現那樣的情況，己方勢必潰敗。所以，先穩住陣腳，而後再做打算。
　　徐晃剛下令列陣，顏良率領兵馬，已逼近跟前。
　　那顏良，跳下馬，身高八尺開外，生的膀闊腰圓，威武雄壯。胯下壹匹烏騅馬，掌中壹口大刀，威風凜凜，殺氣騰騰。
　　兩軍列陣對壘，顏良催馬就沖出旗門。
　　“某家顏良，徐公明可在？”
　　徐晃這時候，自然不可能露出半點怯陣之意，催馬就到了陣前。
　　“顏良，徐晃在此。”
　　“徐公明，廢話不與妳多說，今我家主公奉天子之詔，出兵討逆，要清君側，振朝綱。白馬如今已經被我拿下，劉延也已成某家刀下亡魂。妳若是聰明，即刻下馬投降，我可在主公面前為妳美言，保妳高官厚祿……但妳若是執迷不悟，那就休怪某家，送妳與劉延作伴。”
　　劉延，果然被殺！
　　徐晃心中壹顫，突然大吼壹聲，“顏良休要張狂……曹公奉天子以令不臣，乃眾望所歸。妳家袁紹老兒，出四世三公之家，受朝廷厚恩，卻不知報效朝廷，擁兵自重，方才是真正的國賊。某家得曹公厚愛，焉能做那袁本初跟前的惡犬？顏良，待我殺了妳，與劉太守報仇。”
　　說罷，徐晃摘下鐵矟，催馬就沖向顏良。
　　顏良也是勃然大怒，輪刀迎上。鐵蹄踏踩河灘，建起冰屑飛濺……雖然沒有交過手，可是兩人這壹沖鋒，徐晃就覺察到不妙。顏良人馬合壹，如同壹頭下山的猛虎般，氣勢驚人。
　　這種陣前交鋒，氣勢尤為重要。
　　顏良大刀壹出來，徐晃就知道，這家夥比自己強上壹籌。
　　可是，他卻無法後退，因為到了這個時候，他已沒有退路……若後退，必然是壹場潰敗接踵而至。如今所能寄托的，就是自己胯下這匹寶馬。但不知，憑借曹汲的馬中三寶，能否與顏良周旋？此時，曹汲所獻的馬鞍，馬鐙和馬蹄鐵，只在小範圍內使用。除虎豹騎之外，就是曹操麾下那些心腹大將，或者超壹流的武將可以配備此等裝備。徐晃，也正是其壹。
　　兩匹戰馬長嘶，剎那間照面。
　　徐晃二話不說，挺鐵矟分心就刺。
　　這壹矟刺出，撕空帶著壹聲歷嘯，快如閃電。
　　而那顏良卻嘿嘿壹笑，大刀向外壹翻，正劈在鐵矟矟脊之上。巨大的力量，令徐晃在馬上不由得壹晃，手臂頓時發麻。鐵矟向下壹沈，便失了方向。而兩匹馬繼續沖鋒，顏良大刀壓著徐晃的鐵矟，撲棱壹翻，順著矟桿刷的向上壹推，橫抹而出。由凝重而輕靈，轉換自如，令徐晃格外難受。只覺手上鐵矟壹松，緊跟著大刀就抹了過來。嚇得他連忙豎起鐵矟，壹式鐵門閂，鐺的崩開了顏良這迅猛如雷電般的壹擊……隨後，二馬錯蹬，便分了開來。
　　手，微微有些顫抖，徐晃咽了口唾沫。
　　他撥轉馬頭，壹咬牙，再次策馬沖出。
　　而顏良大笑道：“徐公明，身手不弱，可惜非某家對手。”
　　比力氣，顏良比徐晃要強橫許多。兩人雖然都屬於那種超壹流的猛將，可超壹流之內，也分有登基。似顏良，幾近超壹流的中等水準，而徐晃卻只是超壹流的末流。雖說只有這麽壹點點的差距，在對陣時，卻足以要了人的性命。若非馬中三寶，徐晃剛才就有可能喪命。憑借著馬鐙的承重力，使得他在馬上坐穩身形。這壹次，他再也不敢留有半分力量，與顏良鬥在壹處。
　　鬥將，是壹種極能提升士氣的戰法。
　　雖然自有漢以來，講求陣法和戰術，可鬥將仍然是兩軍對壘中，最為重要的壹環。
　　憑借著馬中三寶，徐晃和顏良鬥了二十余合，仍不分勝負。顏良大刀忽而快如閃電，忽而凝重若泰山壓頂，快慢輕重，變幻莫測……徐晃咬著牙，壹桿鐵矟上下翻飛，呼呼作響。
　　兩人鬥了三十個回合之後，徐晃忽聽本陣後方大亂。
　　他連忙虛荒壹矟，跳出戰圈。
　　擡頭向本陣看去，只見壹支鐵騎，大約有千人左右，呼嘯著沖入陣中。
　　那為首大將，黑盔黑甲，胯下壹匹青鬃馬，掌中壹桿丈八蛇矛……
　　“徐公明休走，燕人張飛在此。”
　　是張飛！
　　徐晃大驚，連忙撥馬想要救援。
　　可是顏良又豈能容他逃走，催馬便把他攔住。
　　“徐公明，妳的對手是我，要往哪裏走。”
　　大環刀呼呼作響，掛著風雷之聲，刀雲翻滾。徐晃本就比顏良弱兩分，靠著裝備才算是打成平手。可現在，壹頭猛虎出現在他的身後，徐晃哪裏還有心激戰，只七八個回合，便被顏良殺得汗流浹背，狼狽不堪。
　　而另壹邊，張飛蛇矛翻飛，槍槍見血。
　　顏良的部曲也發動了沖鋒，把曹軍殺得幾近潰敗。
　　張飛獰笑著，挺矛沖向徐晃，“徐公明，拿命來。”
　　壹個顏良，已經讓徐晃快要抵擋不住，若是在加上壹個張飛……
　　徐晃也不是不知道進退的人，手中鐵矟猛然發力，槍疾馬快，壹連三槍逼退了顏良之後，撥馬就走。
　　他這壹走，曹軍更是群龍無首，瞬間潰不成軍。
　　顏良和張飛合兵壹處，二話不說，直追擊十裏，方才罷休。
　　徐晃這壹敗，可真是淒慘。
　　他從濮陽出發時，帶了近四千人，可殺出重圍之後，身邊只剩下寥寥六七百人而已……
　　白馬既然已經失掉，那必須盡快返回濮陽，呈報許都。
　　想到這裏，徐晃不敢逗留，帶著殘兵敗將，朝濮陽方向敗退。
　　到傍晚時分，濮陽城已入眼中。
　　徐晃長出壹口氣，馬上加鞭，來到了城門外，厲聲喝道：“城上何人值守，速速開城！”
　　城頭上的軍卒，探頭看了壹眼。
　　“啊，是徐將軍，開城門，開城門。”
　　隨著壹連串的呼喊聲，城門吱呀呀開了壹條縫。徐晃正要入城，卻見壹匹快馬自城門中風壹般席卷而來。馬上那員大將，身高九尺，壹身鸚哥綠的戰袍，掌中壹口九尺五寸長的大刀。
　　“徐晃，關羽在此等妳多時，看刀！”
　　話音未落，來人已到了徐晃跟前。
　　掌中大砍刀呼的落下，只見壹抹殘影掠過，刀已經到了跟前。
　　好在徐晃在城門開啟的那壹剎那，本能的感覺到有些不妙，所以勒馬向後退了壹步。當關羽沖到跟前時，他連忙擡矟封擋。只聽鐺的壹聲響，胯下馬希聿聿長嘶，連連向後退卻……
　　從鐵矟上傳來壹股巨力，令徐晃有些承受不住。
　　壹口鮮血噴出，徐晃撥馬就走。
　　“有埋伏，速走！”
　　徐晃伏在馬背上，催馬狂奔而去。
　　關羽見壹刀取不得徐晃性命，頓時大怒，催馬就要追趕。
　　數十名曹軍蜂擁而上，將關羽攔住。關羽怒氣更盛，大刀好像雪片般在空中飛舞，呼呼作響。
　　此時，從城中也沖出壹隊兵馬，和關羽壹起，迅速將那幾十名曹軍亂刃分屍。
　　徐晃已經跑遠了……
　　關羽催馬還要追趕，卻聽城樓上有人道：“二弟，窮寇莫追……我等只需占領濮陽即可。”
　　擡頭看，只見壹個中年男子出現在城頭上，正是劉備劉玄德。
　　關羽對劉備，倒真的是言聽計從。他勒住戰馬，手撚長髯嘿嘿壹笑，“既然哥哥有令，且放他徐公明壹次。”
　　兩人目光相交，不由得哈哈大笑。
　　劉備目光灼灼，透出壹抹欣喜：如今，終於向那曹賊，討回壹局！
　　……
　　“濮陽失守？”
　　在執金吾府衙中，曹朋無比吃驚的看著賈詡。
　　他今日是來呈報北軍檢驗文書，卻不想被賈詡拉住，告之他白馬失守，濮陽已落入袁紹手中。
　　慢著慢著，有點不太對勁兒！
　　曹朋拼命的回憶，回憶他記憶中的官渡之戰。
　　歷史上，官渡之戰的前期戰役，的確是包括了白馬之戰。
　　但白馬之戰，曹操似乎只丟失了白馬，並未丟失濮陽。可這壹次，為什麽連濮陽也失守了？
　　歷史，似乎發生了壹些微小的變化。
　　可別小看這微小的變化，卻使得曹操的局面，變得更加險惡。
　　歷史上袁紹攻取白馬，是為了保證大軍南下的通暢；而現在，濮陽失守，等同於曹操東面屏障被分割開來。曹操在兗州本就有些麻煩。當初斬殺邊讓，使得他和兗州士子關系緊張。
　　所以當初曹操攻打徐州時，呂布不費吹灰之力便占領了濮陽，並造成兗州大亂。
　　時至今日，兗州的情況好轉許多，但也不代表，曹操和兗州士人的關系修復。如果兗州動蕩……
　　曹朋不由得倒吸壹口涼氣！
　　“濮陽失守，使得曹公此前在青州的部署，壹下子打亂。
　　臧宣高雖有本事，可此人眼皮子活泛，不可以輕信。此前濮陽在手，又有於文則兵馬節制，臧霸或許不會有什麽想法。但現在，濮陽丟失，於禁側翼已受到威脅，恐怕是自顧不暇。”
　　賈詡言畢，笑呵呵看著曹朋。
　　“友學，可有主意？”